卫燕燕被薄昭提溜着后脖颈,带进了树林里。

    到了没人的溪流边,薄昭手一松,丢开她,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溪流边。

    他一撩袍服,半跪下去,捧起溪水洗了一把脸。

    卫燕燕思考了一下,正准备朝薄昭跪下去磕头,弯下去的膝盖忽然被薄昭那把长刀一顶,又把她顶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提刀俯视着她,“干什么?”

    卫燕燕眨了眨眼,理所应当地说:“谢谢你呀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是真谢我,”薄昭把刀收了回去,“就应该告诉我昨天是怎么回事。”

    卫燕燕不太明白他的意思。

    薄昭有些不耐烦,他把眉头一拧说:“栈年久失修不假,可是你推的那处墙根本不承重,若不是极强悍的灵力,那处墙倒塌根本不足以把房梁带下来。”

    卫燕燕听不懂,于是赞同地点了点头,“嗯嗯。”

    薄昭好似对她的答案十分无语,他瞥了卫燕燕一眼,转身装水去了。

    “其实……”卫燕燕思考了半晌说,“如果是在暝域以内,或者比较临近暝域的话,我有时候就会力气比较大。可能是因为我们蚀川妖的本体和暝域是连着的?”

    她踌躇了一下,过去蹲在薄昭旁边,小声说:“薄昭,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呀?”

    “没干什么,”他说,“把那老板抓起来揍了一顿,然后把他和他儿子送衙门里去蹲着,栈充公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墙不是我推倒的吗?”

    薄昭把装水的瓢一撂,抬眼说:“你怎么那么傻,她打你你不知道喊人吗?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该喊谁。”

    薄昭沉默了一下,他接着装水,冷不丁的说:“下次喊我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“你昨天是怎么回事?伤是怎么好的?”

    这次卫燕燕迟疑了一下,“我们蚀川妖就那样嘛,伤好的比较快。”

    薄昭冷哼了一声,“不想说就不说。”

    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道,“现在还疼?”

    “不疼了。”卫燕燕想了想道,“被打的时候虽然很疼,但是我想虽然我在这里没有饭吃,而且经常被打,但是魏伯伯他们都可以留在暝域,他们也不会被杀掉,就可以过的很好。这样想想也就不疼了。”

    薄昭避开了她澄澈透明的眼睛,他冷沉的眸子低垂着,看不清里面的神色。

    卫燕燕正说着话,注意力忽然被水里的一条小红鱼吸引走了。

    她悄悄把手笼进水里,想把鱼抓住,在小鱼看似已经落入掌中的一刹那,她把手一合,小鱼却迅疾地从指缝间溜走了。

    “哎!”

    卫燕燕忙扑上去想要抓小鱼,脚下却忽然一滑,眼看着就要头朝下栽进水里,后颈却被人稳稳地抓住了。

    吊在半空的卫燕燕回过头,朝薄昭甜甜地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薄昭下意识转眼望向水里,收手道:“尽玩些没用的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卫燕燕辩驳道,“我都啃了好几天馒头了,我想吃鱼。”

    薄昭无语地看着那条不及半指长的小鱼,“这鱼够塞牙缝吗?”

    卫燕燕认真地用手指挑开嘴给他看,“够的。”

    淡金色的阳光细碎地从树叶间漏下来,落在皮肤白皙的少女脸上,她两根手指扯着嘴角,很有些滑稽,却让薄昭眼睫微微一颤。

    他拎起沉重的水桶,转身道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卫燕燕跟在他后面走,一边走一边数着手指头,

    “我最喜欢吃鱼了。什么鱼我都喜欢吃。我娘亲以前给我做红烧鱼,可好吃啦。可惜娘亲死了,我就吃不到了,但是爹爹还可以给我做糖醋鱼,也很好吃,但是现在爹爹也死了。早知道这样我自己会做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前面走着的薄昭忽然一停,“你怎么这么多话。”

    卫燕燕没防备,一头碰在了薄昭后背上。薄昭后背像是块石头,碰的卫燕燕鼻尖又酸又疼。

    语气又开始凶巴巴的,卫燕燕委屈地瘪了瘪嘴。

    杜预龙看见薄昭时,神色明显狞恶了一瞬,他死死盯着他,好似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块肉来。

    薄昭根本没看他,他将水桶放在中间,任由几个狱吏去取水喝。

    卫燕燕自觉地爬进囚车里,锁上了门。

    歇到最热的时候过去,他们便又上了路。

    卫燕燕坐在囚车里,想着爹爹和娘亲的烧鱼,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,想着想着,不自觉便有些困,就倚在栏杆上睡着了。

    天色渐渐暗下来,薄昭瞥了一眼囚车里的卫燕燕。

    她睡的不舒服,眉头紧紧蹙着,脖子后面已经硌出了一道道印子,脑袋随着囚车的颠簸一晃一晃。

    “在前面栈就停下吧,”他说,“太晚了。”

    杜预龙冷笑一声,“正是凉快的时候,现在不走,你等到太阳上来再走么?”

    其余几个狱吏都没有说话,薄昭便也不再说,夹了夹马腹到了队伍前面。

    为了避开暝域的跟踪,他们在小路和官道间来回穿插。夜露已深,一个灯笼似的月亮高悬上了天空,把前路照的雪白一片。

    “现在走可比白天舒服多了,”王铮惬意地扇着风道,“可算凉快了。”

    薄昭却忽然一勒马,“不对。”他低声说。

    耿明成本就觉得这月亮亮的奇怪,把重重树影照的阴森森的,后背起了一阵白毛汗,朝薄昭低声道: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霍祯忽然开口笑说:“薄昭,你对上监押使胆子倒是挺大,怎么连条夜路都不敢走了?”

    在他话语落下的那一刹那,他们周边树影簌簌而动,一点点绿光在暗中亮了起来,腥气扑面而来,月色顿时晦暗了。

    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路前方站了起来,沉重的吐息着,黑影嘴里叼着的东西骨碌碌滚到薄昭马下。

    那是个人头,死不瞑目,正是上一个在这里倒霉的旅人。

    “是狼!快走!”

    随着杜预龙一声惊呼,四面潜伏的阴影拔地而起,嚎叫着朝他们扑过来。

    耿明成手忙脚乱地去调转囚车,奈何小路太窄,囚车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去。

    吴永狼狈地砍翻朝他扑过来的狼,“龙哥!现在怎么办?!”

    “还能怎么办!”杜预龙高高扬起鞭子,“保命要紧!”

    薄昭拽着缰绳一点点后退,那只头狼迈着悄无声息地步伐,一点点朝他逼近过来。

    他俯身轻声在惊恐的马儿耳边“嘘”了一声,“莫怕。”

    冷森森的月亮将他的肤色照的苍白,浓黑的长眉压在那双狭长的眼上,银冠将他的长发高高束起,这张脸在半明半暗间显出阴沉的杀意。

    就在这电闪之间,他突然侧里猛拽缰绳,马儿抬起前蹄一声长鸣,与那猝然跃起的苍狼擦身而过。

    头狼钩子似的钢爪擦过薄昭手臂,然而他连眉尖也没颤一下。

    他手中弯刀挽出一条血色刀花,刀尖如鱼入水般划开头狼侧腹,数点血滴如蝴蝶一般在空中飞起,被月光映成了银色。

    头狼一声尖利怒嚎,四肢腾空落地,泛着金属色的钢爪在地上猛然一旋,踏起黯淡黄尘。这一口咬空彻底激怒了它,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再一次向薄昭扑来。

    薄昭摸了一把肩膀,一手的血。

    他冷眼看着狼群跑过囚车,对车里的卫燕燕视若无物,忽然道:“这是妖狼。”

    闻言耿明成捉刀的手一颤,“什么?!”

    妖狼已经灵智半开,身体血脉都得到了强化,实力堪比开灵门。他们六人对上普通的狼尚有胜算,若是对上一群妖狼,绝对无死无葬身之地!

    杜预龙等人已经且战且退,朝薄昭大吼道:“狼都朝你去了,薄昭,你来断后!”

    薄昭手挽弯刀,身形在马上绷紧如弦上利箭,他冷声道:“杜监押跑什么,是想把妖狼引到百姓村子里去吗?”

    话语落下间,灵力纹路荧光般亮遍薄昭全身。他血脉中灵力尽数调动,在皮下亮起透光纹络,又如花朵般瞬间开放,将那张冷峻的脸衬出一丝邪气。

    “他妈的关你什么事?”

    杜预龙眉心直跳,觉得自己心跳声震耳欲聋,他一刀背拍在霍祯的马上喝道:“还不快走!”

    薄昭马蹄下的死狼尸体堆积的越来越多,霍祯那只独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精光。

    在又一只狼朝他扑来时,他落刀的瞬间,仿佛不经意似的,将囚车上的铁锁哐当斩落。

    “吱呀”一声轻响却在夜里那般清晰,卫燕燕揉揉眼睛醒了过来,“怎么啦?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好似一声警铃,周围狼群冻结般停止片刻,随即全都疯了一般地朝她扑来!

    卫燕燕垂着两条细白的腿坐在囚车边缘,抬起了清澈的桃花眸,望向阴云般压上来的狼群。

    刹那间薄昭拍马一声怒吼,横刀立在了囚车之前!

    已经转身逃去数米远的狱吏们纷纷回头来看,正见二人的身影被狼群瞬间淹没。

    恍惚间周围的声音和血腥都已远去,在这寂静一刹之后,天上的月色清泠泠地亮了起来,好似白瓷碗里一汪水。

    那是灵力的瞬间爆发使人的耳膜短暂失去了听觉,待他们回过神时,死狼从薄昭身上滑下去,他的长刀将那匹半人高的头狼钉死在了囚车上。

    猩红的狼血顺着他鬓边乌发滴下去,薄昭垂眼瞥了一下车里的卫燕燕。

    她神色平静,一脸天真,两只手乖乖地放在膝头。裙角一如高山上的雪,仿佛和这世间隔着一层冷冷淡淡戳不破穿不透的膜。

    她不仅没受伤,而且连丝毫惊吓都没有。

    薄昭抖落了自己袍服上不知何时沾上的□□,粉末飘飘摇摇地落下去,已经垂死的头狼似是嗅到,又挣扎了一下。

    他扬起头来说,

    “要杀我薄昭,没这么容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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